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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藍橋春雪君歸日 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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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宥:慢慢地,連「入我昆侖」都變了。

摘星樓閣內。

殿內擺設一應俱全, 桌幾上呈放著兩杯清茶,澄碧的茶水中倒映著青年的身影,倏地被風吹散了。

講道的異象還未散去, 靜靜盤繞著這皚皚昆侖, 偶然有風拂過微卷的簾幕,唯獨不曾驚擾窗前的少女。

在宥正襟危坐, 眼簾低低垂著, 他將手掌平放在膝蓋上,身姿挺拔若松柏,瞧著分外嚴肅,只思緒在靜默中延長。

待玉宸那句「師侄」出口, 隱隱橫亙在兩者之間的屏障倏忽破碎開來,似有重見天光之感。他自是幹脆利落起身就走,也不知……廣成子發現了沒有?不至於當我逃課了吧。

在宥眉頭一蹙, 無聲地嘆了口氣。

這種自己稱呼自己的感覺,仍然是格外奇怪啊。

整了整冗雜的思緒,他略微豎起耳朵,聽著綿延不絕的道音,與之前所學互相對照,不自覺地陷入思索之中。

玉宸平靜地望著窗外, 且分出一絲神識審視著身後的在宥。

泠泠的雪映著亭臺樓閣,起了一湖的波瀾。有什麽被悄然遺漏, 沈墜入湖底。

黑沈沈的一角天幕, 遍地的屍骸,鋒銳刺目的白芒..

濃墨重彩, 荒誕可笑。

而她冷靜地牽扯了幾分唇角, 勾起一抹荒涼, 又漸漸平覆下去,只做未曾察覺的模樣,若無其事地點撥了一句。

在宥恍然明悟,便又楞了幾許。

“小師叔?”他頗為不確定地問道,忍不住擡頭望去,又在觸及那抹輝宏耀世時,下意識垂了眼眸。

玉宸攏了攏發墜,耳畔琉璃閃著明爍的光,裙擺輕輕拂過地面,緋色如蓮,悄然盛放。她回轉過身來,語意不明地應了一聲,又輕笑道:“怎麽了,可有什麽不懂的?”

她笑意盈盈,語氣又顯得平淡:“我記得先前這部分我也講過,在宥可是忘了?等回去之後,我似乎要與兄長好好聊聊你的教育問題。”

玉宸微挑眉梢,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的解釋。

在宥:等等,小師叔這個節奏不對啊。

處於懵逼模式中的在宥當場楞住。

青年晃一晃神,憑借多年背鍋積攢的反應速度,果斷地開口道:“小師叔我錯了,我不該瞎編你身份來歷的。我……我情非得已,啊不是,我迫不得已出此下策。”

青年目光真誠,努力感動自己:“小師叔您沒事真是太好了。”

求求您別這樣笑了,我好慌啊QAQ。

玉宸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半會兒,自窗邊踱回雲榻前。她闔眸凝思了許久,幽幽地嘆了一口氣:“僅僅是這樣?”

在宥老老實實道:“先前我還試著去找過您數次,想同您談談此事,也不知何故總是莫名錯開。可能……可能我還不夠努力。”

青年糾結了一瞬,吞吞吐吐地說道,眸中又沈墜著幾分懊惱之色。

玉宸靜靜地瞧著他,忽然道:“可帶著劍?”

在宥不明所以,便自袖裏乾坤中取出劍,雙手捧著遞給少女。古樸的劍鞘上猶沾染幾分蒼雪,而長劍翁鳴出鞘,隱約在少女手中戰栗。

她微涼的指尖輕撫過劍身,目光專註,劍上寒芒映著她無悲無喜的神情,翩然遠去,縹緲入瓊宇之上。

仿佛看到了什麽一般,少女的神色又漸漸柔和下來。她失笑一聲,收攏思緒,便自然地收起了長劍。

玉宸轉而望向在宥,微微笑道:“恭喜師侄了。”

在宥楞一楞神,又低頭笑著回答:“弟子有幸忝列門墻之下,自當不負師尊、小師叔,還有師伯的教導……”

他話還沒說完,又在茫然中擡首,含含糊糊地喚了一聲「小師叔」。

玉宸只是微笑著,從容不迫,未添雜念。她微微踮起腳尖,認認真真揉了揉青年的長發:“辛苦了。”

少女星眸璨璨,像是收盡了北天極光:“這段日子,真的非常辛苦在宥了。”

青年的喉結動了動,似想開口,又於恍惚中失神。他睫毛翕動著,漸漸攏下幾分薄霧般的情緒,又沈沈地壓在舌尖,比往日揮動的重劍更沈三分。

在宥垂著眼眸,聽不清自己的心聲,只於沈靜中開口:“小師叔,我總覺得除了我們之外,還有其他人或者說其他事物,來到了這個洪荒位面。我……”

他停頓了幾許,望著少女緋紅的裙裾退去幾寸距離,仍停留在附近,帶著一貫的關切凝視著他。

而他避無可避,帶著幾分莫名的遲疑:“您……聽說過一場名為「封神」的劫數嗎?”

玉宸的目光凝滯了幾許,輕輕詢問道:“封神?”

回溯前塵,瓊霄隨手揮筆而下的一百零八個陣法到底被一一尋出,又自然而然地揪出了其中泯然於眾的一個。故事早已改頭換面,其中隱喻又不為外人所表。不明所以的人看看就過,隱有所感的只裝了若無其事的樣子,由著幼弟去哄騙隔壁家的小姑娘。

聖人的時光何其漫長,豈會為一言半語的晦澀難明而動容。

而待在宥取出覆刻的書冊,由著玉宸一一翻閱時,那抹剛剛平息的悵惘又深了幾許。

她想:若這並非虛妄,又當如何?

她又想:原來終有一日,我們的故事也會淪為他人筆下的墨,任人口耳相傳,津津樂道。

玉宸沈默了太久,在宥顯得有些不安起來,他偷偷掀起眼簾,瞧著身旁的少女。

玉宸的指尖輕輕壓上薄薄的紙箋,眸光閃爍不定。她又合攏了手,搭在下頜上,低頭瞧著下方的白紙黑字。

少女看上去分外柔和,水墨暈染的發挽於簪中,整個人埋首書卷之間,帶著一種難言的靜美之態。

在宥倏忽晃神,宛如時光倒流一般。

幼年時的驚鴻一劍猶在眼前,少女白衣如畫,青玉挽發,以幾分好奇的神情,俯身朝他輕語:“可願入我昆侖?”

他小心地牽著她的手,隨她歸了昆侖,又陰差陽錯拜入玉虛門下,漸漸隔了一層說不清楚的東西,只得默默地瞧著她喜歡上紅衣艷絕,又立下宏願誓為天地截取生機一線。

慢慢地,連「入我昆侖」都變了。

在宥緩緩垂了眼眸,低聲喚了她一句,待少女擡眸,卻又隱隱遲疑起來,不知所言為何。

“師尊他,很想您。”

玉宸靜了靜,笑容淡淡的。她隨手掩了書卷,眸中掠過幾許輕嘲。心間的聲音寡淡縹緲,而少女坦然自若,眼眸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:“我也挺想他的。”

兩人之間又靜了下來。

良久,玉宸自沈思中醒來,又晃了晃書卷,問道:“可有人對此提出什麽疑問?”

在宥點了點頭,幹脆道:“有。所以老師索性讓他們做了一場。”

玉宸微怔:“元始師兄?”

在宥道:“據廣成子說,老師看完書之後非常生氣,把他連同師弟幾個通通丟進了閉關室,挨個揍了一遍。”

玉宸茫然地眨了眨眼,認真地構想了一下元始揍人的畫面。

畫面太美……有點不敢看。

玉宸猶豫了一瞬:“這是為什麽?”她托著腮瞧在宥,眸中又著染上幾分好奇來。

在宥冷靜道:“據說是嫌棄他們太沒用了。”

廣成子挨完揍,居然還一臉莫名其妙地找他分析緣由,也……真是夠了。

少女便又是一笑。

這天地衷心傾慕的容顏,因著少女的展顏而越發姝麗,仿佛時光也歡喜幾分,由著她肆意張揚。

玉宸笑著,以袖輕掩著朱唇:“那之後,怎麽又打起來了?”

在宥半真半假地道了一句:“也許是大家都不怎麽服氣吧,起了個由頭,便幹脆做了一場。”

在宥靜靜地望著少女,輕聲道:“也幸好是此界,若是在昆侖,怕是挨揍的就是我們了。”

他想了想,又微微笑起來:“到時候,可又要麻煩小師叔來撈一撈我們了。”

玉宸眼眸微動,隱隱壓下幾分波瀾,曼聲道:“不怕我連同兄長一起揍人?”

在宥認真道:“那挨打的人裏面一定還有多寶師兄,其他都不重要,只要有師兄陪我們就行。”

#要死一起死#

#誰都別想跑#

玉宸怔了怔,哭笑不得地撐著額頭:“你們兩個……”她停頓了幾許,像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,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
唯有心頭莫名松上幾分,像是現實與夢境的邊界又在眼前漸漸清晰。

她垂眸望著杯盞中的明月出神,睫毛輕顫間,擡眸望去,又見一輪明月滿了人間。講道的聲音漸次縹緲,卻有著微不可查的停頓,陡然慢去了一拍。

少女輕輕眨了眨眼,星辰璨璨地落入眸底。

她認真地下了決心,便自袖中取出泠泠的三尺墨劍,素手挽了一個劍花。在宥眼前一晃,只下意識握緊了被她轉手歸還的長劍,身體亦於大腦反應過來之前,做出了最快的應對。

腳下空間挪移,竹林颯颯,清風呼嘯而過。

玉宸靜靜地立在原處,神色攏於月色之下,平添幾許疏狂。她輕擡劍柄,微微停滯了片刻,便自若地出劍襲去。

在宥瞳孔微縮,身形一晃,側身避過少女的劍勢,劍身出鞘半寸,碰撞出幾星火光。

星河倒映在近在咫尺的眸中,顯出幾分莫測的神秘來。

而他聽見少女含笑的聲音,清晰入耳。

“那不妨先提前練練挨打的姿勢,就當是,補個課吧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在宥:你挨打了?多吃藥啊。

喊我幹什麽,又不是我打的。

元始嫌棄三連√

浮黎:天冷了,阿宸要記得多穿衣服。

想哥哥了就早點回家。

通天: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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